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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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公主魔女回到高專的情況和夏油傑想象中不太一樣。
他原以為公主魔女在橫濱鬧出這麽大的事，致使上百號人失蹤，其中不乏橫濱以外的神奈川縣、東京都居民，把附近好幾個城市的人都牽扯進來。
高專的咒術師應該會很警惕她的存在。
沒想到比起警惕，他們更多的是好奇。
好奇給他們弄出這麽大麻煩的特級咒靈，居然是這麽個小東西，看著和玩偶差不多大小，外形與他們常見的醜陋咒靈相比，精致怪誕帶著幾分奇異的美感。
“這個……真的是誘拐數百人失蹤的特級咒靈嗎？”庵歌姬指著乖巧攏著裙子坐在桌上的公主魔女，仍有點不相信：“她有什麽能力嗎？”
五條悟跨坐在椅子上，歪著臉擱在椅背：“歌姬也不是第一天當咒術師，怎麽還認為咒靈的實力和外貌掛鉤？”
這番話若是由其他人來說，庵歌姬可能會有點不好意思或是生出少許的反思，自己確實不該以貌取咒靈。
可說出這番話的人是五條悟，嘲諷人的效果頓時上升數個戰力點，瞬間讓庵歌姬忘記思考公主魔女和一般的咒靈似乎不太一樣的問題。
怒火全部都集中在五條悟身上。
要不是打不過五條悟，她肯定要和五條悟決鬥。
“可惡的五條！”庵歌姬握緊拳頭。
“歌姬前輩，要吃東西嗎？”灰原雄掏出兩盒橫濱特產的甜品出來打圓場，笑容燦爛開朗：“聽說這個在橫濱很受歡迎，我想著我們在橫濱呆這麽久，正好可以買點伴手禮回來。”
他興致勃勃拆開甜品盒子，說道：“雖然忙了很久，不過沒有人死去真是太好了，我們吃點東西慶祝一下吧！”
這次的特大型任務，召集高專很多咒術師前往橫濱以及神奈川附近有詛咒散播到的地方，原以為傷亡會很慘重，畢竟是咒術界有百年未曾出現過的超危險咒靈。
詛咒的散播範圍和影響範圍都遠比一般的特級咒靈要高。
結果並沒有人死亡。
不單術師沒有傷亡，非術師同樣也沒有人死去，所有失蹤者都好好找回來了。
甚至有部分沒有親人報案，不被人知曉的失蹤者一同被五條悟和夏油傑扔出結界，處理過他們身上的魔女之吻，輔助監督已經把他們轉手交給橫濱當地的警署處理。
這次的大型失蹤案，不僅橫濱市的警察備受壓力，神奈川縣的警視廳和東京警視廳同樣受到媒體的譴責。
幸而失蹤者都好好找回來。
不然這樣的大型失蹤案，就算是咒術界出面都很難擺平。
“悟、傑，你們跟我出來一下。”
正當灰原雄給他們分伴手禮的時候，夜蛾正道面容嚴肅出現，把五條悟和夏油傑叫走。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
夏油傑率先開口問道：“夜蛾老師，是有什麽事嗎？”
“高層想找你們了解一下這次的任務，”夜蛾正道神色如常，因著外貌的緣故說話都帶著幾分肅正的風格：“任務報告上有的內容寫得不夠清楚。”
其中關於特級咒靈的能力以及她為什麽有能力造成如此大的詛咒散播範圍，這些都是高層急切想要知道的。
從來沒有咒靈可以這樣大範圍散播詛咒，過去有記載的特級咒靈就算強大也做不到這樣的事。
這已經遠超出特級咒靈所能做到的事。
無論是從影響力還是詛咒散播的範圍而言，公主魔女都具有十足的危險性。
咒術界的高層不會因為公主魔女沒有造成傷亡而對她放松警惕，他們更在意的是她不離開橫濱，詛咒同樣可以散播去神奈川、東京乃至更遠的地方。
散播出去的詛咒會造成什麽影響，是否會致使更多的咒靈出現。
這些都是咒術界高層迫切想要知道的事。
“……我知道了，”夏油傑打消帶上公主魔女一起行動的主意，笑著道：“我們去去就回，伴手禮記得給我們留一份。”
五條悟伸長手在盒子裏徑直拿過一塊拆開包裝扔嘴裏，含糊道：“真是麻煩的老爺子們。”
六眼透過墨鏡的空隙瞥一眼乖巧坐在桌上的公主魔女，教室門被夏油傑關上，徹底隔絕看進去的視線。
兩個搭檔兩年多的少年跟在夜蛾正道身後，什麽都沒有說一路上安靜得厲害。
有些話不能在高專說。
有些事不能在高專表露出來。
不過該說的話，他們在進入高專結界以前都說過了。
彼此都明白想要隱瞞公主魔女原身是羽多野柚杏一事，最重要的是維持她表面的特級咒靈身份。
“夏油學長和五條學長出去了，”灰原雄把伴手禮分一分，留下部分給不在這裏的人，左算右算都多出一塊不好分給別人：“剩下一塊，有人想要嗎？”
家入硝子擺了擺手，道：“我不太喜歡吃甜食。”
她一般都是苦咖啡配著打起精神，很少買什麽甜食給自己。
“我不用。”“我也不要。”
庵歌姬和七海建人同樣拒絕，他們也不是什麽特別喜歡吃甜食的人。
真正要算的話，高專最喜歡吃甜食的人是五條悟。
其他人一般都更傾向別的口味。
“剩下一塊，”灰原雄端著盒子左右看看，圓潤的大眼睛視線不知道為什麽落在公主魔女身上，道：“咒靈會吃東西嗎？”
庵歌姬看一眼，說道：“咒靈一般不吃這個吧？”
他們都沒有養過咒靈，不過咒靈吃人是所有咒術師都有的共識。
這次任務失蹤的人數多達上百人，在五條悟他們沒有把人救出來以前，他們大多都認為失蹤者已經被咒靈吞噬。
留在橫濱的咒術師找不到結界的入口，他們能做的只是盯緊身上有詛咒侵蝕的人，防止他們也成為大型失蹤案上的一個數字。
即便公主魔女沒有吃人，他們也不會認為是咒靈不吃人，多半是想要養著一群儲備糧，等想吃的時候再下口。
如果公主魔女沒有變成夏油傑的咒靈，他們的態度也不會這麽放松。
“是嗎？”灰原雄摸著後腦勺，笑容爽朗明快沒有什麽尷尬的感覺，反倒說道：“這樣看，好像我妹妹小時候在家玩的過家家。”
他比劃著道：“給娃娃泡茶準備蛋糕，每一個娃娃面前都放一份。”
庵歌姬恍然，道：“對了，灰原家裏是有一個妹妹的。”
咒術師並不都是出身咒術世家，高專裏的學生除去五條悟，其他人的父母都是非術師，未免把他們牽扯進來，進入高專以後，許多咒術師都會減少和親人的聯系。
灰原雄算是一個特例，成為咒術師以後也沒有和親人關系疏遠。
不過他有一個看得見咒靈的妹妹，他不想妹妹和他一樣成為咒術師。
“咦？”灰原雄眨了眨眼，驚訝問道：“你喜歡這個嗎？”
不知何時悄悄站起身的公主魔女，雙手扶著甜品盒子的邊緣，低頭看向盒子裏最後一塊的甜品。
由杏仁和奶糖為原料制作的甜品，隔著包裝袋隱隱散發出甜蜜的味道。
“……”公主魔女不會回答他。
她只是扒著盒子邊緣低頭看向裏面，沒有人可以透過微笑的面具看出她的真實情感。
不過灰原雄沒有想這麽多，他很幹脆把最後一塊甜品遞給公主魔女，高高興興道：“正好最後一塊不知道分給誰，你喜歡就給你吧。”
“她真的是在看這個嗎？”庵歌姬不免有點好奇，她從未見過咒靈對人類以外的東西感興趣。
出乎他們的意料，公主魔女真的伸手去接灰原雄遞過來的甜品，乖乖抱在懷裏重新坐下。
對於人類而言，不多不少剛好兩三口分量的甜品落在公主魔女懷裏，幾乎有她的三分之一長，滿滿當當占據整個懷抱，需要用上雙手去抱。
她抱住甜品重新坐下，微笑的面具朝向他們，安靜無聲恍若一個精致的人偶。
灰原雄有點奇怪：“她不吃嗎？還是說喜歡這麽抱著？”
“……試試拆一個新的給她，”七海建人遞出自己的一份，瞥過公主魔女，低聲道：“我之前在橫濱試吃過，這個可以給她試試。”
他不是特別喜歡吃甜食。
只是伴手禮一人拿一份，拒絕灰原雄不太好，他才沒有額外出聲拒絕。
正好他剛才也一直在觀察公主魔女，發現她輕輕起身，踮著腳扶住甜品盒子往裏面探看。
不對人類感興趣，反而好奇甜品的咒靈。
不得不說是第一次見，不過七海建人沒有太過在意公主魔女的興趣，他會註意她只是因為她是咒靈。
而且是特級咒靈。
他們這裏見過特級咒靈的咒術師不多，除卻五條悟和夏油傑這兩個特例，其餘人多是二級咒術師，偶有一級咒術師都是畢業多年的術師。
有一件事，他比較在意。
夏油傑離開的時候，既沒有把公主魔女收回去，也沒有帶著她一起離開，而是選擇留下她在這裏。
咒靈操使可以操控的咒靈有很多，每一只咒靈的咒力殘穢都不同，若是把所有咒靈的咒力波動都錄入高專結界會是一個相當大的工程。
所以他是高專唯一一個擅自使用術式會引發高專結界警報的咒術師。
夏油傑的咒力波動只在入學的時候，錄入過他本身的咒力一次。
第二次錄入咒力波動，卻是在帶回公主魔女的時候，難免讓其他人生出幾分好奇。
“好主意！”灰原雄也不多客氣幾句，滿懷好奇拆開包裝遞給公主魔女。
他半蹲下身，放低視線留意著公主魔女的動作。
“……”微笑面具上的眼睛映出他的笑容，公主魔女輕輕松手放開抱在懷裏的甜品，伸手接過拆開包裝的杏仁糖，湊到面具下方小口咬著糖。
灰原雄一臉驚訝，道：“哇！她的嘴在面具下面！”
他還以為公主魔女的嘴就是面具上的嘴，沒想到真正的嘴在面具下面。
“比起她的嘴在面具下面，”庵歌姬彎下腰，打量公主魔女小口吃東西的姿態，詫異道：“難道不是咒靈會吃我們吃的東西更讓人驚訝嗎？”
咒靈都是非術師負面情緒生成的存在。
他們至今沒有弄清楚公主魔女到底是非術師什麽樣的負面情緒生成的特級咒靈，無法追溯她的根源，更無法得知她的來歷。
若是這一次把她祓除掉，難保不會再出現一次這樣的特級咒靈。
“……”公主魔女的白瓷小手抱住杏仁糖，遞到面具下方小口小口咬著頂端，看樣子一塊糖都夠她吃很長時間。
細碎的糖渣落下來，裙面上的花紋微微一亮溢散出詛咒把落下的糖渣推開。
星星點點的詛咒形成小小的包圍圈罩住公主魔女，微笑面具擡起一點把杏仁糖遞到面具下咬過一口，吃東西的姿態相當斯文，幾乎沒有發出什麽聲音。
“好厲害！”灰原雄讚嘆道：“不愧是夏油學長的咒靈！連吃東西都會！”
庵歌姬托著下頜，頗有點好奇：“給她別的東西會不會吃？她平時是需要吃東西的嗎？”
“一般而言，咒靈是不需要吃東西的，但它們會感受到饑餓。”
高專內部有豢養的咒靈，長期把大量的咒靈豢養在一個地方，沒有人類作為食物的情況下，它們會自相殘殺互相吞噬其他咒靈。
直到低級咒靈全部消失，剩下都是不好對付的咒靈，它們會各自蟄伏起來。
雖然咒靈表面上看沒有多少理智，不過它們本身是有一定的智慧，無論是針對人類的惡意還是行為都有不少它們的智慧驅使著行動。
家入硝子沈吟著道：“我之前以為她不會有饑餓感，所以失蹤的人都沒有咒靈啃咬過的痕跡，現在看來，她可能是咒靈中的異食癖。”
不喜歡吃人。
喜歡吃人類食物的奇怪咒靈。
“好厲害！”灰原雄睜大眼睛，讚道：“雖然聽不懂，但好厲害！”
他低頭在口袋裏翻了翻，找出幾顆糖放在公主魔女裙邊，笑道：“這個本來是想給小春的，不過這段時間估計沒什麽機會回去，正好可以給你。”
公主魔女停下咬糖的動作，擡頭看了看他。
散播環繞在裙邊的詛咒範圍擴大一點把糖果攏到身邊，她低頭繼續咬糖，面具下的樣子沒有人看清，只能通過杏仁糖缺少的部分判斷公主魔女咬這個很慢。
與其說是用這個東西飽腹，倒不如說是她通過咬糖品嘗一點甜味。
“聖女果她會吃嗎？”庵歌姬突然想起自己提上高專，準備晚上一起吃壽喜鍋的食材裏買了一小盒聖女果。
她懷著好奇的心情放幾顆聖女果在公主魔女身邊，得到小口吃東西的公主魔女一樣擡頭的動作，詛咒攏攏把聖女果一並納入保護範圍。
庵歌姬以一種不知道什麽心情感慨，道：“好像在養什麽小動物。”
吃糖、吃水果，把東西堆在她身邊就會扒拉過去。
“你們在幹什麽？”教室門一下打開，五條悟大大咧咧跨進門，揚眉看向圍成一圈打量公主魔女的高專咒術師，道：“看這麽久都沒有看過癮嗎？有什麽好看的……”
灰原雄讓開兩步，露出坐在桌上吃杏仁糖的公主魔女，興高采烈道：“五條學長、夏油學長，她喜歡吃糖耶！”
夏油傑楞了一下，視線落在小小一只坐在桌上抱住杏仁糖遞到面具下咬的公主魔女，覆落在面上的微笑面具擡起一點把杏仁糖透過縫隙塞進去。
他恍然想起，柚杏也不過是十五歲的女孩子。
就算成為魔法少女，身體不會再長大。
她如今最多也不過十六歲，正是歲月如花璀璨的少女年齡。
“你喜歡吃糖嗎？”夏油傑擡手輕輕落在公主魔女的頭上，扶正歪斜的生銹小王冠，輕聲道：“悟那裏還有很多糖，我們可以去他那裏拿。”
“餵、傑！”五條悟一下睜大眼睛，不滿嚷嚷道：“那是我的！我的！”
以前夏油傑出任務帶回來的伴手禮都是給他的甜品，二年級的灰原雄他們出任務帶什麽伴手禮回來，他也是要甜食。
因為五條悟也會一起吃。
多出來的甜食，一般都是屬於五條悟。
高專的其他學生都沒有他喜歡吃甜，最多只是嘗一口試試味道。
“悟，不要這麽小氣，”夏油傑輕嘆一口氣，道：“你不是經常會有機會出門嗎？”
按照他們之前說的，他很快會帶著公主魔女去偏離人煙的地方出任務，基本沒什麽機會去市區買糖果和零食。
五條悟墨鏡下的表情變換幾番，最後負氣哼一聲道：“拿了我的，下次都要還回來的。”
言下之意是同意了。
夏油傑收回手，輕聲道：“要回來嗎？”
他沒有擅自抱起公主魔女。
盡管其他人都認為公主魔女是他的咒靈，但魔女不是咒靈，夏油傑並不是真的收覆她，不可能命令她做什麽事。
少年清雋的眉眼帶著幾分悲憫，語氣平淡而柔和。
公主魔女擡頭看看他，身體輕盈飛起一截，詛咒攏住的糖果、聖女果落在桌上，她一下停住動作，抱住咬出缺口的杏仁糖，微笑面具重新落下把少許的縫隙蓋得嚴嚴實實。
她回頭看向桌上的糖果、水果，漂亮的小裙子揚起裙擺輕旋，散落零星的詛咒。
莫名給人以一種她在思考怎麽辦的感覺。
“……我幫你帶上這些。”
夏油傑有點好笑，撫過桌面把三五顆的糖果和聖女果掃落掌心接住，暫時揣進口袋保管。
停在半空的公主魔女抱住杏仁糖落在他的肩頭，帶著一點缺口的杏仁糖頂開少許面具小口接著咬，擡起少許的微笑面具似因為角度的變化，隱隱給人不同的感覺。
他側頭看一眼公主魔女，落在肩頭上的位置有點涼。
她本身也是如透著寒意的瓷器，蓬松的洋裙下伸出的手腳都是瓷器一般的冰涼和白皙，微笑面具更是如一張假面不會改變一下笑容弧度。
唯有卷卷的長發不是瓷器的手感，而是另一種特殊的絲質物。
公主魔女的全身都如同特殊而怪誕的藝術品，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賞其中的華麗腐朽美感，卻沒有人會否認她的獨特精致之處。
反倒是妝點在她身上的洋裙和王冠，隱約給人以不舒服的頹敗感。
洋裙下方的荷葉邊有著不明顯的碎裂拼接感，顏色微妙的差異給人以不和諧感，夏油傑扶正的生銹王冠，不過走動幾步很快歪斜回原本的位置。
正如公主魔女的高尚性質。
無法得到徹底的踐行，化作扭曲的高尚與正義。
……
未免高專有人發現異樣，夏油傑第二天即刻帶著公主魔女出發去執行新的任務。
任務書上的位置非常偏遠，偏遠到地圖上沒有標記過這樣一個村莊的存在，輔助監督的車更是開到山下就開不上來，只能由夏油傑徒步翻過一座山，跨越艱難的天險到達任務地點。
以這個夏季而言，這樣的任務其實並不少見。
因為上一年的自然災害，今年各個村子的農作物收成都不見好，導致以耕種為生的農民生出的負面情緒一度超過學校和醫院的濃度。
“柚杏以前有來過這樣的地方嗎？”
夏油傑踩著沒有修整過的山路，如履平地輕輕松松，“咒術師時不時要東奔西跑，不是每一次任務都會在市區，咒靈出現在這樣的地方也不少見。”
因為貧窮、因為落後，生活在山裏的村民很少有出去的機會，他們生活的地方連地圖上都沒有標記過，更不會有什麽正式的名字。
他們大多沒有接受過什麽正式的教育，村子仍保留著許多舊時代的封建思想。
認為山神是存在的，有什麽自然災害都是山神在發怒，必須要有人去平覆山神的憤怒。
由此誕生出祭祀神明的行為。
有的地方只是以牲畜為祭品，可有的地方仍保留著以人為祭品祭祀山神。
祈求通過獻上一兩個人的生命作為平息山神怒火的祭祀，換取天災不再降臨。
可是無知的人並不知道，正是他們這樣的舉動才讓有咒靈誕生的源頭。
咒靈可以光明正大吃人。
沒有人會反抗，因為在他們的觀念裏，這是神明，不會有人想到要去反抗神明。
若不是觀測這一帶的窗聽見下山賣貨的村民提及村子裏有人離奇失蹤，這樣的案件也無法上報高專，派出咒術師調查情況。
“……”抱著草莓塞到面具下的公主魔女晃了晃小腿，埋頭咬咬並沒有聽夏油傑話的意思。
她昨天吃的杏仁糖，在夏油傑睡覺的時候，通過一晚上的不懈努力把一整塊杏仁糖都吃完了。
包括幾顆新鮮的聖女果。
餘下灰原雄掏出來的糖果還在夏油傑的口袋裏。
發現公主魔女好像比較喜歡吃水果，輔助監督離開高專經過市區的時候，夏油傑還在路上停了一會，給她買了一小盒草莓。
“柚杏一直都是橫濱的魔法少女，”他語氣有點莫名，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有產生過迷茫嗎？”
有些話，明知道不會得到回答。
可夏油傑還是選擇問了。
或許他正是知道公主魔女不會給予他回應，他才會問這樣的問題。
如果公主魔女還是柚杏，夏油傑不會問她這樣的問題。
夏油傑內心的茫然，連摯友五條悟都沒有說過，全部壓抑在心口積蓄著負面情緒。
唯有面對與咒術師極為相似的魔法少女，他才能道出一二內心的迷茫想法。
魔法少女的末路是魔女。
那麽咒術師的末路又會是什麽呢？
“這個世界一日不停止產生咒靈，咒術師一日都要堅守在祓除咒靈的第一線，保護沒有能力的非術師，”夏油傑昂頭望著山上的路，狹長的眼睛微瞇，輕聲道：“我曾經思考過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咒靈完全消失……”
把所有的非術師殺死，通過鏟除咒靈誕生的源頭，達成沒有咒靈的世界。
或是把人類的咒力全部消滅，沒有咒力自然不會再有咒靈出現。
這兩種辦法都是完全消滅咒靈的辦法。
“不過，果然還是不行啊。”
夏油傑笑瞇起眼睛，道：“沒有咒靈還會有魔女，如果把咒力完全消除，咒術師會連對付魔女的力量都沒有。”
魔法少女的存在無法消除。
哪怕他們不想魔法少女出現，丘比也不會停止契約魔法少女。
有魔法少女就會有魔女，魔女的力量是否都如公主魔女一般特殊，沒有人知曉。
他認識的魔法少女，只有柚杏無從做出比較。
但是夏油傑了解咒靈。
咒術界每一年都會有術師死在任務中，可能是因為窗錯誤評估任務的等級，也可能是因為咒靈在極短的時間內通過非術師的負面情緒增長實力。
不管哪一種，當咒術師遇上無法戰勝的咒靈，少有人能僥幸逃出來。
“柚杏會想消滅全部的魔女嗎？”他側頭看向肩上的公主魔女，蓬蓬鼓起的裙子上放著兩三顆草莓，詛咒圍繞在一旁幫她攏著草莓防止在夏油傑活動的時候，摔落地下碎成一灘。
她個頭小裙子一次最多只能放兩三個草莓，再多詛咒都兜不住公主魔女的食糧。
“？”她停下咬咬的動作，踢踢小腿似乎在疑惑夏油傑為什麽不走。
滴落下來的草莓汁，直接被詛咒彈開一邊，有的落在山間的枯葉上、有的落在夏油傑的衣服上。
“……或許這個問題，我不應該問你。”夏油傑收回視線，目光可及之處出現一只低級的咒靈，不需要額外的動作，心念轉動之間咒力通過術式核心，把咒靈化作一枚漆黑的咒靈球。
他垂眸靜靜看著咒靈球，囫圇塞入嘴裏咽下，如同沾滿嘔吐物的抹布味道，強烈刺激著味覺，陣陣作嘔的感覺湧上喉頭。
夏油傑強行咽下，若無其事笑道：“魔女和咒靈還是有一點不一樣，而且柚杏以前消滅的都是魔獸，不是魔女。”
“沒辦法回答我這個問題。”
公主魔女側頭看向他，上擡的微笑面具邊沿沾上幾點草莓汁，顯得面具上的微笑表情有點詭異。
【生活在童話王國會幸福】
他楞怔一下，心底莫名生出一種幸福的感覺。
好似吞下咒靈球，嘗到沾滿嘔吐物的抹布味道都變成一種不再讓人難以忍受的感覺。
公主魔女的魔女語通過特殊的暗示轉變夏油傑的想法。
明明胃部還在陣陣翻湧，可頭腦卻會不可遏制生出幸福的感覺。
“……公主在的地方就是童話王國嗎？”夏油傑想要嘆氣，可充斥頭腦的幸福感卻會讓嘴角不自覺上揚保持幸福的笑意。
他揉了揉太陽穴，頭腦的想法和身體的反應相斥讓他的感覺很不好受。
“如果柚杏是想要安慰我，”源源不斷上湧的幸福感，讓夏油傑的微笑表情有點僵硬：“下次還是換一種方法吧。”
他有點無力，把吞咽咒靈球的惡心感變成幸福感。
一時間，他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個更讓他討厭一點。
殘留在口腔的惡心味道不會輕易消失，可因為生理反應生出的惡心感卻全部轉化為幸福感。
這種感覺，實在太過別扭。
“唔姆。”公主魔女見他幸福起來，轉頭不再關註夏油傑，小手捧住草莓往面具下推推把最後一點塞進嘴裏。
詛咒的力量縈繞著夏油傑，再次在他手背上形成魔女之吻的痕跡。
前一次主動招惹回來的詛咒侵蝕，在回高專之前，夏油傑和五條悟已經去掉，手背上幹幹凈凈不留什麽歪斜的王冠標記。
這一次直接受到公主魔女的暗示攻擊，夏油傑的手背上再次生出魔女之吻，代表他被魔女標記為獵物。
“雖說咒靈已經消滅，但村子就在前面還是要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別的情況。”
幸福感。
幸福感。
源源不斷的幸福感上湧，如同詛咒一般強迫著夏油傑嘴角上揚微笑，笑得他臉頰發僵酸軟。
他拍了拍臉，試圖壓下因為幸福感而上揚的嘴角。
可是不管用。
臉部肌肉笑到僵硬還是想笑。
夏油傑忍不住看一眼公主魔女，道：“是因為距離太近了嗎……”
與前一次受到暗示的感覺不同，這次的幸福感暗示格外難抵禦。
不了解魔法少女願望的夏油傑不知道，魔女吞噬魔法少女以後，柚杏的本源願望會影響魔女的結界，成為其中根源性的一部分。
【希望爸爸媽媽幸福活在這個世上】
幸福之於公主魔女是十分重要的詞。
生活在童話王國的人會獲得幸福，這不僅是公主魔女的暗示，更是公主魔女結界中的規定。
他們一定會獲得幸福。
哪怕這份幸福已經被扭曲，不是真正的幸福，公主魔女也會貫徹最初的心願把幸福帶給所有人。
因此公主魔女與幸福相關的暗示會更外強烈。
更別提，她現在一直坐在夏油傑的肩頭，不管他願不願意，屬於公主魔女的詛咒都會把他籠罩納入“童話王國”的範圍。
“打擾一下，”面上掛著幸福微笑的夏油傑，動作嫻熟攔下經過的村民，問道：“你們村子最近是不是有人莫名其妙失蹤？”
被攔下的村民警惕看一眼夏油傑，道：“是又怎麽樣。”
笑得怪模怪樣，一看就不是正經人。
夏油傑繼續幸福微笑，道：“有人聘請我來這裏解決村子的問題，方便和你們了解一下事情的具體嗎？”
村民狐疑打量著他，問道：“不要錢吧？”
他微笑弧度不變，道：“不用擔心，已經有人付過錢了。”
“好吧，”聽到不要錢可以解決問題，村民很快接受夏油傑的出現，引著他進村子，嘴上念叨道：“其實你不來，我們也知道是誰搞出這樣的事，所以你別想趁機騙我們的錢。”
夏油傑疑惑一瞬，眼前的村民很明顯不是術師，公主魔女坐在他的肩頭，他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更沒有一句提及的話。
他們是怎麽知道咒靈的存在。
然而，任夏油傑心頭如何疑惑，他面上的幸福微笑表情都沒有改變。
“這裏是……？”
他停住腳步，不解看向村民引他到的地方。
一間破舊的房子與周圍修繕完好的房屋格格不入，泛黃的墻壁上寫滿汙言穢語，不堪入目的字樣，更有臟汙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潑過墻根，散發出陣陣的惡臭。
“這裏面住著兩個怪物，從小就害死她們的爸媽，長到這個年紀還要害死我們！”村民忿忿說道：“我們好心留著她們的命，她們還不知感恩，害死田口家的太郎和次郎。”
夏油傑想要皺眉，卻怎麽都無法改變面上的表情。
“這兩個怪物會妖怪的法術！村子裏的人好心想留住她們一命，我還不想和這樣的怪物生活在同一個村子，誰知道會不會被她們偷偷害死。”
村民越想越氣憤，平時懼怕怪物的法術，他自己不敢輕易靠近這裏。
這次有專門負責處理怪物的人出現，他頓時膽子都壯實起來，吐著唾沫大聲罵著不堪入耳的話。
“我們不是怪物！”
“而且也不是你們好心，你們是不敢殺我們！”
耐不住村民的叫罵，躲在屋子裏的金發小女孩徑直打開門和他對罵：“你們是怕我們死了變成鬼報覆你們！膽小鬼！”
另有一個黑發的小女孩躲在她身後，神情也是隱隱的排斥和畏懼。
兩個小女孩不過五六歲的樣子，身上卻瘦得厲害，手腳細弱得猶如皮包著骨頭。
“餵、你看看她們！你不是來解決問題的人嗎？”村民見到她們出來，本能地後退一步，很快他想到自己這次過來是有靠山，當即說道：“就是她們把村子裏的人偷偷弄死了。”
聽聞有別人在這裏，菜菜子楞住一下很快再次挺直腰板護住身後的同胞姐妹，氣憤反駁道：“不是我們！我們沒有做過！”
她不會認自己沒有做過的事。
這個村子的人確實都很討厭，可是她們沒有做過的事就是不會承認。
“……抱歉，可以讓我們私下解決這件事嗎？”夏油傑側頭看向村民，因為臉上的幸福微笑不會有人懷疑他內心的想法。
哪怕他此刻的內心已經滿是怒火。
腦海裏不斷上湧的幸福感也會阻止他說出什麽憤怒之言，露出什麽憤怒之色，語氣和聲音都相當溫和禮貌。
村民畏懼兩個女孩，他也擔心夏油傑解決不了她們，嘴上硬氣不幹不凈兩句，轉身快步跑走。
夏油傑轉頭看著他跑遠的身影，笑瞇起來的眼睛藏著某種快速轉過的思緒。
“你是誰？”菜菜子色厲內荏，質問道：“你和他們是一夥的嗎？”
他收回目光，微笑表情下的僵硬緩和兩分，輕聲說道：“不，硬要說的話，我和你們才是一夥的。”
菜菜子怔住一下，強撐起來的堅強與盾甲尖刺不知是否要朝向夏油傑。
“菜菜子，你看那個……”
被她護在身後的美美子輕輕拉一下她的衣角，眼神怯怯好奇看向公主魔女，華麗怪誕的公主魔女如同漂亮的人偶一般，一點都不會嚇到年幼的兩個女孩。
似曾相識的氣息讓菜菜子有點不敢相信，擡頭看著夏油傑，支吾問道：“那個……她是你在養著的嗎？”
和她們能看見的咒靈氣息一樣。
村子裏的人都看不見咒靈，她們因為能看見他們看不見的存在，而被稱作怪物。
或許這個人真的是和她們一夥。
不會欺負她們，不會打罵她們，更不會朝她們扔石頭。
“她是一個朋友拜托我照顧的，”夏油傑輕輕蹲下身，幸福的微笑下隱含著一種悲憫與難過，“名字叫柚杏，我是夏油傑，可以問你們的名字嗎？”
咒術師保護非術師。
非術師卻什麽都不知道，肆意散播負面情緒生成咒靈。
他們傷害的是一直保護他們的術師。
他們接受術師的保護，卻不會生出半點感激之情。
反而肆無忌憚傷害年幼的術師。
積聚在心頭的壓抑與憤怒快要壓垮他，可是這一刻，夏油傑竟覺得公主魔女的暗示很好，不會讓他露出醜陋的表情嚇到這兩個孩子。
“我是菜菜子，她是美美子，”一直偽裝強大的菜菜子拉住美美子的手，看向公主魔女裙子上的草莓咽了咽口水，不敢再看轉開視線，問道：“你知道的吧？村子裏的人會失蹤和我們無關，是有像她……不，其他的壞東西把他們弄死了。”
公主魔女的外形很可愛，哪怕是她身上的怪誕之處，詭異的微笑面具依舊讓兩個小女孩很喜歡。
菜菜子不想把她說成是咒靈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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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魔女回到高專的情況和夏油傑想象中不太一樣。
他原以為公主魔女在橫濱鬧出這麽大的事，致使上百號人失蹤，其中不乏橫濱以外的神奈川縣、東京都居民，把附近好幾個城市的人都牽扯進來。
高專的咒術師應該會很警惕她的存在。
沒想到比起警惕，他們更多的是好奇。
好奇給他們弄出這麽大麻煩的特級咒靈，居然是這麽個小東西，看著和玩偶差不多大小，外形與他們常見的醜陋咒靈相比，精致怪誕帶著幾分奇異的美感。
“這個……真的是誘拐數百人失蹤的特級咒靈嗎？”庵歌姬指著乖巧攏著裙子坐在桌上的公主魔女，仍有點不相信：“她有什麽能力嗎？”
五條悟跨坐在椅子上，歪著臉擱在椅背：“歌姬也不是第一天當咒術師，怎麽還認為咒靈的實力和外貌掛鉤？”
這番話若是由其他人來說，庵歌姬可能會有點不好意思或是生出少許的反思，自己確實不該以貌取咒靈。
可說出這番話的人是五條悟，嘲諷人的效果頓時上升數個戰力點，瞬間讓庵歌姬忘記思考公主魔女和一般的咒靈似乎不太一樣的問題。
怒火全部都集中在五條悟身上。
要不是打不過五條悟，她肯定要和五條悟決鬥。
“可惡的五條！”庵歌姬握緊拳頭。
“歌姬前輩，要吃東西嗎？”灰原雄掏出兩盒橫濱特產的甜品出來打圓場，笑容燦爛開朗：“聽說這個在橫濱很受歡迎，我想著我們在橫濱呆這麽久，正好可以買點伴手禮回來。”
他興致勃勃拆開甜品盒子，說道：“雖然忙了很久，不過沒有人死去真是太好了，我們吃點東西慶祝一下吧！”
這次的特大型任務，召集高專很多咒術師前往橫濱以及神奈川附近有詛咒散播到的地方，原以為傷亡會很慘重，畢竟是咒術界有百年未曾出現過的超危險咒靈。
詛咒的散播範圍和影響範圍都遠比一般的特級咒靈要高。
結果並沒有人死亡。
不單術師沒有傷亡，非術師同樣也沒有人死去，所有失蹤者都好好找回來了。
甚至有部分沒有親人報案，不被人知曉的失蹤者一同被五條悟和夏油傑扔出結界，處理過他們身上的魔女之吻，輔助監督已經把他們轉手交給橫濱當地的警署處理。
這次的大型失蹤案，不僅橫濱市的警察備受壓力，神奈川縣的警視廳和東京警視廳同樣受到媒體的譴責。
幸而失蹤者都好好找回來。
不然這樣的大型失蹤案，就算是咒術界出面都很難擺平。
“悟、傑，你們跟我出來一下。”
正當灰原雄給他們分伴手禮的時候，夜蛾正道面容嚴肅出現，把五條悟和夏油傑叫走。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
夏油傑率先開口問道：“夜蛾老師，是有什麽事嗎？”
“高層想找你們了解一下這次的任務，”夜蛾正道神色如常，因著外貌的緣故說話都帶著幾分肅正的風格：“任務報告上有的內容寫得不夠清楚。”
其中關於特級咒靈的能力以及她為什麽有能力造成如此大的詛咒散播範圍，這些都是高層急切想要知道的。
從來沒有咒靈可以這樣大範圍散播詛咒，過去有記載的特級咒靈就算強大也做不到這樣的事。
這已經遠超出特級咒靈所能做到的事。
無論是從影響力還是詛咒散播的範圍而言，公主魔女都具有十足的危險性。
咒術界的高層不會因為公主魔女沒有造成傷亡而對她放松警惕，他們更在意的是她不離開橫濱，詛咒同樣可以散播去神奈川、東京乃至更遠的地方。
散播出去的詛咒會造成什麽影響，是否會致使更多的咒靈出現。
這些都是咒術界高層迫切想要知道的事。
“……我知道了，”夏油傑打消帶上公主魔女一起行動的主意，笑著道：“我們去去就回，伴手禮記得給我們留一份。”
五條悟伸長手在盒子裏徑直拿過一塊拆開包裝扔嘴裏，含糊道：“真是麻煩的老爺子們。”
六眼透過墨鏡的空隙瞥一眼乖巧坐在桌上的公主魔女，教室門被夏油傑關上，徹底隔絕看進去的視線。
兩個搭檔兩年多的少年跟在夜蛾正道身後，什麽都沒有說一路上安靜得厲害。
有些話不能在高專說。
有些事不能在高專表露出來。
不過該說的話，他們在進入高專結界以前都說過了。
彼此都明白想要隱瞞公主魔女原身是羽多野柚杏一事，最重要的是維持她表面的特級咒靈身份。
“夏油學長和五條學長出去了，”灰原雄把伴手禮分一分，留下部分給不在這裏的人，左算右算都多出一塊不好分給別人：“剩下一塊，有人想要嗎？”
家入硝子擺了擺手，道：“我不太喜歡吃甜食。”
她一般都是苦咖啡配著打起精神，很少買什麽甜食給自己。
“我不用。”“我也不要。”
庵歌姬和七海建人同樣拒絕，他們也不是什麽特別喜歡吃甜食的人。
真正要算的話，高專最喜歡吃甜食的人是五條悟。
其他人一般都更傾向別的口味。
“剩下一塊，”灰原雄端著盒子左右看看，圓潤的大眼睛視線不知道為什麽落在公主魔女身上，道：“咒靈會吃東西嗎？”
庵歌姬看一眼，說道：“咒靈一般不吃這個吧？”
他們都沒有養過咒靈，不過咒靈吃人是所有咒術師都有的共識。
這次任務失蹤的人數多達上百人，在五條悟他們沒有把人救出來以前，他們大多都認為失蹤者已經被咒靈吞噬。
留在橫濱的咒術師找不到結界的入口，他們能做的只是盯緊身上有詛咒侵蝕的人，防止他們也成為大型失蹤案上的一個數字。
即便公主魔女沒有吃人，他們也不會認為是咒靈不吃人，多半是想要養著一群儲備糧，等想吃的時候再下口。
如果公主魔女沒有變成夏油傑的咒靈，他們的態度也不會這麽放松。
“是嗎？”灰原雄摸著後腦勺，笑容爽朗明快沒有什麽尷尬的感覺，反倒說道：“這樣看，好像我妹妹小時候在家玩的過家家。”
他比劃著道：“給娃娃泡茶準備蛋糕，每一個娃娃面前都放一份。”
庵歌姬恍然，道：“對了，灰原家裏是有一個妹妹的。”
咒術師並不都是出身咒術世家，高專裏的學生除去五條悟，其他人的父母都是非術師，未免把他們牽扯進來，進入高專以後，許多咒術師都會減少和親人的聯系。
灰原雄算是一個特例，成為咒術師以後也沒有和親人關系疏遠。
不過他有一個看得見咒靈的妹妹，他不想妹妹和他一樣成為咒術師。
“咦？”灰原雄眨了眨眼，驚訝問道：“你喜歡這個嗎？”
不知何時悄悄站起身的公主魔女，雙手扶著甜品盒子的邊緣，低頭看向盒子裏最後一塊的甜品。
由杏仁和奶糖為原料制作的甜品，隔著包裝袋隱隱散發出甜蜜的味道。
“……”公主魔女不會回答他。
她只是扒著盒子邊緣低頭看向裏面，沒有人可以透過微笑的面具看出她的真實情感。
不過灰原雄沒有想這麽多，他很幹脆把最後一塊甜品遞給公主魔女，高高興興道：“正好最後一塊不知道分給誰，你喜歡就給你吧。”
“她真的是在看這個嗎？”庵歌姬不免有點好奇，她從未見過咒靈對人類以外的東西感興趣。
出乎他們的意料，公主魔女真的伸手去接灰原雄遞過來的甜品，乖乖抱在懷裏重新坐下。
對於人類而言，不多不少剛好兩三口分量的甜品落在公主魔女懷裏，幾乎有她的三分之一長，滿滿當當占據整個懷抱，需要用上雙手去抱。
她抱住甜品重新坐下，微笑的面具朝向他們，安靜無聲恍若一個精致的人偶。
灰原雄有點奇怪：“她不吃嗎？還是說喜歡這麽抱著？”
“……試試拆一個新的給她，”七海建人遞出自己的一份，瞥過公主魔女，低聲道：“我之前在橫濱試吃過，這個可以給她試試。”
他不是特別喜歡吃甜食。
只是伴手禮一人拿一份，拒絕灰原雄不太好，他才沒有額外出聲拒絕。
正好他剛才也一直在觀察公主魔女，發現她輕輕起身，踮著腳扶住甜品盒子往裏面探看。
不對人類感興趣，反而好奇甜品的咒靈。
不得不說是第一次見，不過七海建人沒有太過在意公主魔女的興趣，他會註意她只是因為她是咒靈。
而且是特級咒靈。
他們這裏見過特級咒靈的咒術師不多，除卻五條悟和夏油傑這兩個特例，其餘人多是二級咒術師，偶有一級咒術師都是畢業多年的術師。
有一件事，他比較在意。
夏油傑離開的時候，既沒有把公主魔女收回去，也沒有帶著她一起離開，而是選擇留下她在這裏。
咒靈操使可以操控的咒靈有很多，每一只咒靈的咒力殘穢都不同，若是把所有咒靈的咒力波動都錄入高專結界會是一個相當大的工程。
所以他是高專唯一一個擅自使用術式會引發高專結界警報的咒術師。
夏油傑的咒力波動只在入學的時候，錄入過他本身的咒力一次。
第二次錄入咒力波動，卻是在帶回公主魔女的時候，難免讓其他人生出幾分好奇。
“好主意！”灰原雄也不多客氣幾句，滿懷好奇拆開包裝遞給公主魔女。
他半蹲下身，放低視線留意著公主魔女的動作。
“……”微笑面具上的眼睛映出他的笑容，公主魔女輕輕松手放開抱在懷裏的甜品，伸手接過拆開包裝的杏仁糖，湊到面具下方小口咬著糖。
灰原雄一臉驚訝，道：“哇！她的嘴在面具下面！”
他還以為公主魔女的嘴就是面具上的嘴，沒想到真正的嘴在面具下面。
“比起她的嘴在面具下面，”庵歌姬彎下腰，打量公主魔女小口吃東西的姿態，詫異道：“難道不是咒靈會吃我們吃的東西更讓人驚訝嗎？”
咒靈都是非術師負面情緒生成的存在。
他們至今沒有弄清楚公主魔女到底是非術師什麽樣的負面情緒生成的特級咒靈，無法追溯她的根源，更無法得知她的來歷。
若是這一次把她祓除掉，難保不會再出現一次這樣的特級咒靈。
“……”公主魔女的白瓷小手抱住杏仁糖，遞到面具下方小口小口咬著頂端，看樣子一塊糖都夠她吃很長時間。
細碎的糖渣落下來，裙面上的花紋微微一亮溢散出詛咒把落下的糖渣推開。
星星點點的詛咒形成小小的包圍圈罩住公主魔女，微笑面具擡起一點把杏仁糖遞到面具下咬過一口，吃東西的姿態相當斯文，幾乎沒有發出什麽聲音。
“好厲害！”灰原雄讚嘆道：“不愧是夏油學長的咒靈！連吃東西都會！”
庵歌姬托著下頜，頗有點好奇：“給她別的東西會不會吃？她平時是需要吃東西的嗎？”
“一般而言，咒靈是不需要吃東西的，但它們會感受到饑餓。”
高專內部有豢養的咒靈，長期把大量的咒靈豢養在一個地方，沒有人類作為食物的情況下，它們會自相殘殺互相吞噬其他咒靈。
直到低級咒靈全部消失，剩下都是不好對付的咒靈，它們會各自蟄伏起來。
雖然咒靈表面上看沒有多少理智，不過它們本身是有一定的智慧，無論是針對人類的惡意還是行為都有不少它們的智慧驅使著行動。
家入硝子沈吟著道：“我之前以為她不會有饑餓感，所以失蹤的人都沒有咒靈啃咬過的痕跡，現在看來，她可能是咒靈中的異食癖。”
不喜歡吃人。
喜歡吃人類食物的奇怪咒靈。
“好厲害！”灰原雄睜大眼睛，讚道：“雖然聽不懂，但好厲害！”
他低頭在口袋裏翻了翻，找出幾顆糖放在公主魔女裙邊，笑道：“這個本來是想給小春的，不過這段時間估計沒什麽機會回去，正好可以給你。”
公主魔女停下咬糖的動作，擡頭看了看他。
散播環繞在裙邊的詛咒範圍擴大一點把糖果攏到身邊，她低頭繼續咬糖，面具下的樣子沒有人看清，只能通過杏仁糖缺少的部分判斷公主魔女咬這個很慢。
與其說是用這個東西飽腹，倒不如說是她通過咬糖品嘗一點甜味。
“聖女果她會吃嗎？”庵歌姬突然想起自己提上高專，準備晚上一起吃壽喜鍋的食材裏買了一小盒聖女果。
她懷著好奇的心情放幾顆聖女果在公主魔女身邊，得到小口吃東西的公主魔女一樣擡頭的動作，詛咒攏攏把聖女果一並納入保護範圍。
庵歌姬以一種不知道什麽心情感慨，道：“好像在養什麽小動物。”
吃糖、吃水果，把東西堆在她身邊就會扒拉過去。
“你們在幹什麽？”教室門一下打開，五條悟大大咧咧跨進門，揚眉看向圍成一圈打量公主魔女的高專咒術師，道：“看這麽久都沒有看過癮嗎？有什麽好看的……”
灰原雄讓開兩步，露出坐在桌上吃杏仁糖的公主魔女，興高采烈道：“五條學長、夏油學長，她喜歡吃糖耶！”
夏油傑楞了一下，視線落在小小一只坐在桌上抱住杏仁糖遞到面具下咬的公主魔女，覆落在面上的微笑面具擡起一點把杏仁糖透過縫隙塞進去。
他恍然想起，柚杏也不過是十五歲的女孩子。
就算成為魔法少女，身體不會再長大。
她如今最多也不過十六歲，正是歲月如花璀璨的少女年齡。
“你喜歡吃糖嗎？”夏油傑擡手輕輕落在公主魔女的頭上，扶正歪斜的生銹小王冠，輕聲道：“悟那裏還有很多糖，我們可以去他那裏拿。”
“餵、傑！”五條悟一下睜大眼睛，不滿嚷嚷道：“那是我的！我的！”
以前夏油傑出任務帶回來的伴手禮都是給他的甜品，二年級的灰原雄他們出任務帶什麽伴手禮回來，他也是要甜食。
因為五條悟也會一起吃。
多出來的甜食，一般都是屬於五條悟。
高專的其他學生都沒有他喜歡吃甜，最多只是嘗一口試試味道。
“悟，不要這麽小氣，”夏油傑輕嘆一口氣，道：“你不是經常會有機會出門嗎？”
按照他們之前說的，他很快會帶著公主魔女去偏離人煙的地方出任務，基本沒什麽機會去市區買糖果和零食。
五條悟墨鏡下的表情變換幾番，最後負氣哼一聲道：“拿了我的，下次都要還回來的。”
言下之意是同意了。
夏油傑收回手，輕聲道：“要回來嗎？”
他沒有擅自抱起公主魔女。
盡管其他人都認為公主魔女是他的咒靈，但魔女不是咒靈，夏油傑並不是真的收覆她，不可能命令她做什麽事。
少年清雋的眉眼帶著幾分悲憫，語氣平淡而柔和。
公主魔女擡頭看看他，身體輕盈飛起一截，詛咒攏住的糖果、聖女果落在桌上，她一下停住動作，抱住咬出缺口的杏仁糖，微笑面具重新落下把少許的縫隙蓋得嚴嚴實實。
她回頭看向桌上的糖果、水果，漂亮的小裙子揚起裙擺輕旋，散落零星的詛咒。
莫名給人以一種她在思考怎麽辦的感覺。
“……我幫你帶上這些。”
夏油傑有點好笑，撫過桌面把三五顆的糖果和聖女果掃落掌心接住，暫時揣進口袋保管。
停在半空的公主魔女抱住杏仁糖落在他的肩頭，帶著一點缺口的杏仁糖頂開少許面具小口接著咬，擡起少許的微笑面具似因為角度的變化，隱隱給人不同的感覺。
他側頭看一眼公主魔女，落在肩頭上的位置有點涼。
她本身也是如透著寒意的瓷器，蓬松的洋裙下伸出的手腳都是瓷器一般的冰涼和白皙，微笑面具更是如一張假面不會改變一下笑容弧度。
唯有卷卷的長發不是瓷器的手感，而是另一種特殊的絲質物。
公主魔女的全身都如同特殊而怪誕的藝術品，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賞其中的華麗腐朽美感，卻沒有人會否認她的獨特精致之處。
反倒是妝點在她身上的洋裙和王冠，隱約給人以不舒服的頹敗感。
洋裙下方的荷葉邊有著不明顯的碎裂拼接感，顏色微妙的差異給人以不和諧感，夏油傑扶正的生銹王冠，不過走動幾步很快歪斜回原本的位置。
正如公主魔女的高尚性質。
無法得到徹底的踐行，化作扭曲的高尚與正義。
……
未免高專有人發現異樣，夏油傑第二天即刻帶著公主魔女出發去執行新的任務。
任務書上的位置非常偏遠，偏遠到地圖上沒有標記過這樣一個村莊的存在，輔助監督的車更是開到山下就開不上來，只能由夏油傑徒步翻過一座山，跨越艱難的天險到達任務地點。
以這個夏季而言，這樣的任務其實並不少見。
因為上一年的自然災害，今年各個村子的農作物收成都不見好，導致以耕種為生的農民生出的負面情緒一度超過學校和醫院的濃度。
“柚杏以前有來過這樣的地方嗎？”
夏油傑踩著沒有修整過的山路，如履平地輕輕松松，“咒術師時不時要東奔西跑，不是每一次任務都會在市區，咒靈出現在這樣的地方也不少見。”
因為貧窮、因為落後，生活在山裏的村民很少有出去的機會，他們生活的地方連地圖上都沒有標記過，更不會有什麽正式的名字。
他們大多沒有接受過什麽正式的教育，村子仍保留著許多舊時代的封建思想。
認為山神是存在的，有什麽自然災害都是山神在發怒，必須要有人去平覆山神的憤怒。
由此誕生出祭祀神明的行為。
有的地方只是以牲畜為祭品，可有的地方仍保留著以人為祭品祭祀山神。
祈求通過獻上一兩個人的生命作為平息山神怒火的祭祀，換取天災不再降臨。
可是無知的人並不知道，正是他們這樣的舉動才讓有咒靈誕生的源頭。
咒靈可以光明正大吃人。
沒有人會反抗，因為在他們的觀念裏，這是神明，不會有人想到要去反抗神明。
若不是觀測這一帶的窗聽見下山賣貨的村民提及村子裏有人離奇失蹤，這樣的案件也無法上報高專，派出咒術師調查情況。
“……”抱著草莓塞到面具下的公主魔女晃了晃小腿，埋頭咬咬並沒有聽夏油傑話的意思。
她昨天吃的杏仁糖，在夏油傑睡覺的時候，通過一晚上的不懈努力把一整塊杏仁糖都吃完了。
包括幾顆新鮮的聖女果。
餘下灰原雄掏出來的糖果還在夏油傑的口袋裏。
發現公主魔女好像比較喜歡吃水果，輔助監督離開高專經過市區的時候，夏油傑還在路上停了一會，給她買了一小盒草莓。
“柚杏一直都是橫濱的魔法少女，”他語氣有點莫名，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有產生過迷茫嗎？”
有些話，明知道不會得到回答。
可夏油傑還是選擇問了。
或許他正是知道公主魔女不會給予他回應，他才會問這樣的問題。
如果公主魔女還是柚杏，夏油傑不會問她這樣的問題。
夏油傑內心的茫然，連摯友五條悟都沒有說過，全部壓抑在心口積蓄著負面情緒。
唯有面對與咒術師極為相似的魔法少女，他才能道出一二內心的迷茫想法。
魔法少女的末路是魔女。
那麽咒術師的末路又會是什麽呢？
“這個世界一日不停止產生咒靈，咒術師一日都要堅守在祓除咒靈的第一線，保護沒有能力的非術師，”夏油傑昂頭望著山上的路，狹長的眼睛微瞇，輕聲道：“我曾經思考過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咒靈完全消失……”
把所有的非術師殺死，通過鏟除咒靈誕生的源頭，達成沒有咒靈的世界。
或是把人類的咒力全部消滅，沒有咒力自然不會再有咒靈出現。
這兩種辦法都是完全消滅咒靈的辦法。
“不過，果然還是不行啊。”
夏油傑笑瞇起眼睛，道：“沒有咒靈還會有魔女，如果把咒力完全消除，咒術師會連對付魔女的力量都沒有。”
魔法少女的存在無法消除。
哪怕他們不想魔法少女出現，丘比也不會停止契約魔法少女。
有魔法少女就會有魔女，魔女的力量是否都如公主魔女一般特殊，沒有人知曉。
他認識的魔法少女，只有柚杏無從做出比較。
但是夏油傑了解咒靈。
咒術界每一年都會有術師死在任務中，可能是因為窗錯誤評估任務的等級，也可能是因為咒靈在極短的時間內通過非術師的負面情緒增長實力。
不管哪一種，當咒術師遇上無法戰勝的咒靈，少有人能僥幸逃出來。
“柚杏會想消滅全部的魔女嗎？”他側頭看向肩上的公主魔女，蓬蓬鼓起的裙子上放著兩三顆草莓，詛咒圍繞在一旁幫她攏著草莓防止在夏油傑活動的時候，摔落地下碎成一灘。
她個頭小裙子一次最多只能放兩三個草莓，再多詛咒都兜不住公主魔女的食糧。
“？”她停下咬咬的動作，踢踢小腿似乎在疑惑夏油傑為什麽不走。
滴落下來的草莓汁，直接被詛咒彈開一邊，有的落在山間的枯葉上、有的落在夏油傑的衣服上。
“……或許這個問題，我不應該問你。”夏油傑收回視線，目光可及之處出現一只低級的咒靈，不需要額外的動作，心念轉動之間咒力通過術式核心，把咒靈化作一枚漆黑的咒靈球。
他垂眸靜靜看著咒靈球，囫圇塞入嘴裏咽下，如同沾滿嘔吐物的抹布味道，強烈刺激著味覺，陣陣作嘔的感覺湧上喉頭。
夏油傑強行咽下，若無其事笑道：“魔女和咒靈還是有一點不一樣，而且柚杏以前消滅的都是魔獸，不是魔女。”
“沒辦法回答我這個問題。”
公主魔女側頭看向他，上擡的微笑面具邊沿沾上幾點草莓汁，顯得面具上的微笑表情有點詭異。
【生活在童話王國會幸福】
他楞怔一下，心底莫名生出一種幸福的感覺。
好似吞下咒靈球，嘗到沾滿嘔吐物的抹布味道都變成一種不再讓人難以忍受的感覺。
公主魔女的魔女語通過特殊的暗示轉變夏油傑的想法。
明明胃部還在陣陣翻湧，可頭腦卻會不可遏制生出幸福的感覺。
“……公主在的地方就是童話王國嗎？”夏油傑想要嘆氣，可充斥頭腦的幸福感卻會讓嘴角不自覺上揚保持幸福的笑意。
他揉了揉太陽穴，頭腦的想法和身體的反應相斥讓他的感覺很不好受。
“如果柚杏是想要安慰我，”源源不斷上湧的幸福感，讓夏油傑的微笑表情有點僵硬：“下次還是換一種方法吧。”
他有點無力，把吞咽咒靈球的惡心感變成幸福感。
一時間，他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個更讓他討厭一點。
殘留在口腔的惡心味道不會輕易消失，可因為生理反應生出的惡心感卻全部轉化為幸福感。
這種感覺，實在太過別扭。
“唔姆。”公主魔女見他幸福起來，轉頭不再關註夏油傑，小手捧住草莓往面具下推推把最後一點塞進嘴裏。
詛咒的力量縈繞著夏油傑，再次在他手背上形成魔女之吻的痕跡。
前一次主動招惹回來的詛咒侵蝕，在回高專之前，夏油傑和五條悟已經去掉，手背上幹幹凈凈不留什麽歪斜的王冠標記。
這一次直接受到公主魔女的暗示攻擊，夏油傑的手背上再次生出魔女之吻，代表他被魔女標記為獵物。
“雖說咒靈已經消滅，但村子就在前面還是要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別的情況。”
幸福感。
幸福感。
源源不斷的幸福感上湧，如同詛咒一般強迫著夏油傑嘴角上揚微笑，笑得他臉頰發僵酸軟。
他拍了拍臉，試圖壓下因為幸福感而上揚的嘴角。
可是不管用。
臉部肌肉笑到僵硬還是想笑。
夏油傑忍不住看一眼公主魔女，道：“是因為距離太近了嗎……”
與前一次受到暗示的感覺不同，這次的幸福感暗示格外難抵禦。
不了解魔法少女願望的夏油傑不知道，魔女吞噬魔法少女以後，柚杏的本源願望會影響魔女的結界，成為其中根源性的一部分。
【希望爸爸媽媽幸福活在這個世上】
幸福之於公主魔女是十分重要的詞。
生活在童話王國的人會獲得幸福，這不僅是公主魔女的暗示，更是公主魔女結界中的規定。
他們一定會獲得幸福。
哪怕這份幸福已經被扭曲，不是真正的幸福，公主魔女也會貫徹最初的心願把幸福帶給所有人。
因此公主魔女與幸福相關的暗示會更外強烈。
更別提，她現在一直坐在夏油傑的肩頭，不管他願不願意，屬於公主魔女的詛咒都會把他籠罩納入“童話王國”的範圍。
“打擾一下，”面上掛著幸福微笑的夏油傑，動作嫻熟攔下經過的村民，問道：“你們村子最近是不是有人莫名其妙失蹤？”
被攔下的村民警惕看一眼夏油傑，道：“是又怎麽樣。”
笑得怪模怪樣，一看就不是正經人。
夏油傑繼續幸福微笑，道：“有人聘請我來這裏解決村子的問題，方便和你們了解一下事情的具體嗎？”
村民狐疑打量著他，問道：“不要錢吧？”
他微笑弧度不變，道：“不用擔心，已經有人付過錢了。”
“好吧，”聽到不要錢可以解決問題，村民很快接受夏油傑的出現，引著他進村子，嘴上念叨道：“其實你不來，我們也知道是誰搞出這樣的事，所以你別想趁機騙我們的錢。”
夏油傑疑惑一瞬，眼前的村民很明顯不是術師，公主魔女坐在他的肩頭，他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更沒有一句提及的話。
他們是怎麽知道咒靈的存在。
然而，任夏油傑心頭如何疑惑，他面上的幸福微笑表情都沒有改變。
“這裏是……？”
他停住腳步，不解看向村民引他到的地方。
一間破舊的房子與周圍修繕完好的房屋格格不入，泛黃的墻壁上寫滿汙言穢語，不堪入目的字樣，更有臟汙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潑過墻根，散發出陣陣的惡臭。
“這裏面住著兩個怪物，從小就害死她們的爸媽，長到這個年紀還要害死我們！”村民忿忿說道：“我們好心留著她們的命，她們還不知感恩，害死田口家的太郎和次郎。”
夏油傑想要皺眉，卻怎麽都無法改變面上的表情。
“這兩個怪物會妖怪的法術！村子裏的人好心想留住她們一命，我還不想和這樣的怪物生活在同一個村子，誰知道會不會被她們偷偷害死。”
村民越想越氣憤，平時懼怕怪物的法術，他自己不敢輕易靠近這裏。
這次有專門負責處理怪物的人出現，他頓時膽子都壯實起來，吐著唾沫大聲罵著不堪入耳的話。
“我們不是怪物！”
“而且也不是你們好心，你們是不敢殺我們！”
耐不住村民的叫罵，躲在屋子裏的金發小女孩徑直打開門和他對罵：“你們是怕我們死了變成鬼報覆你們！膽小鬼！”
另有一個黑發的小女孩躲在她身後，神情也是隱隱的排斥和畏懼。
兩個小女孩不過五六歲的樣子，身上卻瘦得厲害，手腳細弱得猶如皮包著骨頭。
“餵、你看看她們！你不是來解決問題的人嗎？”村民見到她們出來，本能地後退一步，很快他想到自己這次過來是有靠山，當即說道：“就是她們把村子裏的人偷偷弄死了。”
聽聞有別人在這裏，菜菜子楞住一下很快再次挺直腰板護住身後的同胞姐妹，氣憤反駁道：“不是我們！我們沒有做過！”
她不會認自己沒有做過的事。
這個村子的人確實都很討厭，可是她們沒有做過的事就是不會承認。
“……抱歉，可以讓我們私下解決這件事嗎？”夏油傑側頭看向村民，因為臉上的幸福微笑不會有人懷疑他內心的想法。
哪怕他此刻的內心已經滿是怒火。
腦海裏不斷上湧的幸福感也會阻止他說出什麽憤怒之言，露出什麽憤怒之色，語氣和聲音都相當溫和禮貌。
村民畏懼兩個女孩，他也擔心夏油傑解決不了她們，嘴上硬氣不幹不凈兩句，轉身快步跑走。
夏油傑轉頭看著他跑遠的身影，笑瞇起來的眼睛藏著某種快速轉過的思緒。
“你是誰？”菜菜子色厲內荏，質問道：“你和他們是一夥的嗎？”
他收回目光，微笑表情下的僵硬緩和兩分，輕聲說道：“不，硬要說的話，我和你們才是一夥的。”
菜菜子怔住一下，強撐起來的堅強與盾甲尖刺不知是否要朝向夏油傑。
“菜菜子，你看那個……”
被她護在身後的美美子輕輕拉一下她的衣角，眼神怯怯好奇看向公主魔女，華麗怪誕的公主魔女如同漂亮的人偶一般，一點都不會嚇到年幼的兩個女孩。
似曾相識的氣息讓菜菜子有點不敢相信，擡頭看著夏油傑，支吾問道：“那個……她是你在養著的嗎？”
和她們能看見的咒靈氣息一樣。
村子裏的人都看不見咒靈，她們因為能看見他們看不見的存在，而被稱作怪物。
或許這個人真的是和她們一夥。
不會欺負她們，不會打罵她們，更不會朝她們扔石頭。
“她是一個朋友拜托我照顧的，”夏油傑輕輕蹲下身，幸福的微笑下隱含著一種悲憫與難過，“名字叫柚杏，我是夏油傑，可以問你們的名字嗎？”
咒術師保護非術師。
非術師卻什麽都不知道，肆意散播負面情緒生成咒靈。
他們傷害的是一直保護他們的術師。
他們接受術師的保護，卻不會生出半點感激之情。
反而肆無忌憚傷害年幼的術師。
積聚在心頭的壓抑與憤怒快要壓垮他，可是這一刻，夏油傑竟覺得公主魔女的暗示很好，不會讓他露出醜陋的表情嚇到這兩個孩子。
“我是菜菜子，她是美美子，”一直偽裝強大的菜菜子拉住美美子的手，看向公主魔女裙子上的草莓咽了咽口水，不敢再看轉開視線，問道：“你知道的吧？村子裏的人會失蹤和我們無關，是有像她……不，其他的壞東西把他們弄死了。”
公主魔女的外形很可愛，哪怕是她身上的怪誕之處，詭異的微笑面具依舊讓兩個小女孩很喜歡。
菜菜子不想把她說成是咒靈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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